朱虹:青春景德镇彰显时代脉动

【百道编按】由江西教育出版社与海南三环出版社联合出版的《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将于10月20日在景德镇国际瓷博会上首发。该书由著名作家胡平编著,旨在从景漂的生命方式与文化追求中寻找中国文化新生与创造的路径。自2014年胡平先生写作《瓷上中国》以来,朱虹先生就对这位怀有浓郁家园意识、社会责任感的作家葆有一份特别的关注,今日,朱虹先生再度援笔为胡平编著的新书作序,文辞动人,立论深刻,本网特此刊发,以飨读者。

对自1980年代即开始以报告文学驰骋文坛而至今仍然创作不辍的著名作家胡平,我一直葆有一份特别的关注。尤其是因为曾经分管江西文化、旅游工作,我对胡平近十年来从历史沉思转向现实关怀的江西书写,具体说,主要就是不断为历史文化名城景德镇的转型与新生鼓与呼的书写,以及其中表现出的作为作家对时代发展的敏感、对吾土吾民的忧思与热爱之情,更是深为敬服。

在此之前,我曾经在2014、2017年欣然为他的景德镇三部曲(《瓷上中国——China与两个china》《瓷上中国——China与两个china(2017年版)》《景德气象——中国文化的一个面向》)的前两部作序,表达我这位江西文化的痴迷者对其景德镇书写的赞赏,也表达自己对景德镇陶瓷文化这一历史文化资源如何走向新生以及如何书写中国故事的思考。最近,我再次有机会读到胡平编著的又一部新作《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深为其更进一步的景德镇书写感到惊喜,因此不禁再度援笔写下我的一点读后感。

这是一部当下关怀之作。

回望作者的景德镇书写心路可以发现,《瓷上中国》主要是探讨景德镇历史上的辉煌及其近代以来艰难浮沉的文化困境;《瓷上中国(2017年版)》,则开始将其笔触投向景德镇近年涌现的城市新气象,称之为“时下的又一幅‘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的壮丽图景”,包括陶瓷业态与文化上的觉醒。及至《景德气象》,胡平开始浓墨重彩地呈现景德镇日新月异的当下,勾勒其无限可能的未来。而在这本《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中,胡平及其团队将关注的目光与笔墨,由物转向人,由历史转向当下,由之前以景瓷为焦点转向以城市独特而活跃的创造者——景漂一族,予以多维而全方位的书写。关于景德镇和陶瓷的著作叠床架屋,但少有深度聚焦当代景漂这一独特的创造者群体的图书。曾经以史志报告文学的历史沉思著称的胡平,“放下身段”来关注进行时态的民间景漂现象,并不是其写作放弃历史厚重感,而恰恰是自觉地落实其当下关怀与人民性书写。当年习惯以长镜头关注启蒙问题的思想者,开始近距离关注景漂群体身上的人间烟火与生活美学,恰恰是对当代生活更为切实准确的把脉。这充分体现了胡平思考及其创作的与时俱进。

这是一部独出心裁的城市书写。

如果说胡平此前三种景德镇书写,是把景德镇当作一个整体对象,完整地、全景式地来为城市立传,那么这部《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则独出心裁地以一种为景漂作“列传”的方式,来细致呈现城市细密的肌理、深入城市丰富的内心。这部著作对当下活跃的二十多位景漂进行深度访谈,从不同的角度记述了他们与这座城市的陶瓷因缘。其中有为景德镇发展奔走忙碌的“王厂长”王志刚,乐天陶社的创始人郑祎,三宝国际陶艺村的创立者、“老神仙”李见深,打理三宝蓬的职业经理人肖学锋,“观宋”品牌的创立者刘瑞华,陶艺培训教育机构“百陶会”的创办者谢卫锋;还有“城里生,村里长,画墙吃饭满地躺”,自称“三宝吉祥物,景德镇代言人”的艺术家文那,已完成200多幅弄堂题材油画的艺术家吴广,民宿“灵珠山居”的创办者、乡村的改造者涂格,“斜杠者”玛丽,放弃去英国读博、辞去北京工作到景德镇摆摊创业的安然,从金融海归转变为宋画匠人的刘涵宇,放弃广州的工作、来到浮梁县种植水稻的安静;还有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国际友人,如乐天陶社的创意总监安田猛,法国艺术家开弥,韩国的设计师姜东弦与金炫珠夫妇,日本“无边窑”的创始人高柳与阿雄夫妇……通过记述一个个景漂者故事,展现出一个个鲜活的景德镇个体;合而观之,则是一座充满生命活力、重现青春气息的千年“瓷都”的剪影。

这是一部城市的心灵史。

多元文化、丰富业态的恣意绽放,年轻人的大量涌入,正是彰显景德镇地方社会发展前景与活力的重要指标。二十多位景漂的列传,不仅仅是一部部漂泊史、创业史,而且也是个体的生活史、情感史,由此交融成了景德镇城市的心灵史。景漂故事中,很少关于陶瓷艺术理论性、专业性的深奥探讨,更少有商业性数字的统计,而更多的是以民间日常性的细节和情绪来展示景漂们烟火气十足的“镇生活”,挖掘他们的艺术与梦想、情怀与追求,捕捉他们沉稳、静心的生活形态、精神形态。在景漂的身上,我们看到中国传统生活美学和当代生活方式的有机融合。他们对景德镇城市的“闯入”方式、介入程度等或有不一,但其共同点是,在历经漂泊之后,他们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工作与居所,也找到一处心灵的归宿,从而使他们萌生出“我的城,我的镇”、“心安处,是故乡”的认同感。他们以其热情和创意赋以城市有趣的灵魂,城市则让他们看到前途和希望。从胡平入微的观察与众作者传神的记录中,可以看出景漂们对景德镇这座城市由衷的热爱。城市由一个个生命的个体组成。这种立足于为景漂记录个体心灵的视角,真正深入到了城市的内心,建构起了景德镇的心灵史。这是一种全新的城市书写视角,一种贴近个体心灵的人文话语形态。

这是一部由个体、群体彰显时代脉动之作。

千年历史上一代又一代的景漂,以不竭的活力创造出了“世界瓷都”的辉煌。新世纪以来,尤其是在2019年景德镇获批成立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之后,景德镇更是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成千上万的中外陶瓷艺术家及爱好者纷至沓来,推动着这方土地从一个一度衰落的手工业城市华丽转身演变成一座充满活力的多元文化艺术之城。这座城市在开启百年复兴新征程,也不经意间酝酿着中国新民间艺术复兴的大潮。《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书中二十余位景漂的故事,绝不仅仅只是事关个体、事关时尚,而是景德镇城市与区域发展、当代文化艺术形态、当代生活方式发生新变的一种反映。春江水暖,由个体而见区域、见时代,景漂这一新潮涌动的文化社会现象,见证着千古瓷都的春气萌动与新生,深刻地折射出一方水土的宜居宜业、经由创意赋能而产生的当代新型文化形态以及多元、开放、包容和创新的城市气质。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中华传统文化的历史影响和重要意义,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尤其是他在2023年6月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从党的历史自信、文化自信谈到中华文明的五大突出特性,对“两个结合”作出深刻阐释,发出新时代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号召。这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提出了新的时代性命题。一个个满怀热情和憧憬的景漂,以其各具特色的传统活态传承与文化嫁接、创意方式,合力助推着古老的景德镇焕发青春。景德镇的转型与发展,对这一时代性命题的思考与践行,有其样本性的启示意义。胡平通过对大量景漂的观察认识到,以设计与创意为灵魂的景德镇,正激活千年陶瓷文明生态中独特的传统资源,新生成一个当代生活美学的样板、一个中国核心艺术区,成为今日中国文化再度在全球表现巨大张力的指标之一。在全球化时代的情境中,景德镇的陶瓷文化形态、生活美学与价值观,是一种活的、生动的中国文化,一种令人理解、使人信服、让人温暖的中国故事的重要文化资源。景漂族在“我的城,我的镇”的价值认同中努力寻找、创造本土文化中新的生活方式、文化艺术发展方式,这种看似个体性的偶然选择与追求,其实正是今天我们自觉思考中国文化情境下如何表现自我特色、提炼自身的文化属性,增强文化自信,推动丰富的传统文化资源进行创新性发展这一时代性命题的真实表现与深刻反映。

因为喜欢一座城,所以停止追寻与漂泊的脚步,而在这座城市安心地栖止与生活。景漂的迷人、动人与感人之处,恰恰在于其精神的皈依。说起来,胡平也是一位景漂。十几年前,因为著名出版人张秋林偶然的、诚挚的约稿,胡平“闯入”景德镇进行探访、观察,始料未及地从一位外来的寻访者成为寄居者,十载寒暑来往不绝,以至于在三宝瓷谷长住三年。他以景德镇为丰富的资源库、文学的深井,以一种充满在地性与现场感的方式,一再书写这座城市的瓷与人、历史与现实。从暂居的意义来说,胡平是一位景漂;而从城市书写者、文艺家、思想者的角度来说,他在这里找到文学的富矿、心灵的归宿,也找到一处他观察中国当代社会乃至于世界文化艺术、生活方式发展嬗变的样本。无论是对于景德镇这座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城市,还是对于对这方水土深怀爱与忧思的胡平本人,这都是一种幸运与成全。

尤为可贵的是,我欣慰地看到这本厚重之作是由江西教育出版社与海南三环出版社联合出版,这说明琼赣两省社际合作达到了新的高度,开辟了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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