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再读方志敏

方志敏

方志敏曾担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成员、中共第六届中央委员会委员、闽浙赣省委书记、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红十军政委等职,可谓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又掌握着巨额公款。然而在他心目中,共产党的高官应有的不是什么享有特权的荣耀,而是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的使命。

一  

方志敏一生都过着极为清贫的生活,他在文章中描述道:“我从事革命斗争,已经十余年了。在这长期的奋斗中,我一向是过着朴素的生活,从没有奢侈过。”方志敏对经济工作多有研究,他领导赣东北大力发展制造业、发行股票,因此当地财政状况非常好。方志敏经手的款项总共有数百万元,而他自己每天的菜金只有7分钱。从1931年至1933年,方志敏还给中央苏区送去万两金银,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的高度肯定,称赞他“为中央苏区解决了大问题”。当他被捕遭到敌人搜查时,敌人十分惊讶,像他这样重要的领导人,身上除了一支钢笔和一块旧表外,竟然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赣东北革命根据地

方志敏曾在敌人的牢狱里面写下这么一段话:“为着阶级和民族的解放,为着党的事业的成功,我毫不希罕那华丽的大厦,却宁愿居住在卑陋潮湿的茅棚;不希罕美味的西餐大菜,宁愿吞嚼刺口的苞粟和菜根;不希罕舒服柔软的钢丝床,宁愿睡在猪栏狗窠似的住所!不希罕闲逸,宁愿一天做十六点钟工的劳苦!不希罕富裕,宁愿困穷!不怕饥饿,不怕寒冷,不怕危险,不怕困难。屈辱,痛苦,一切难于忍受的生活,我都能忍受下去!”  

在工作和生活中,他始终严于律己,对家属、亲友同样公心可鉴。

方志敏在家乡江西领导革命时,国民党当局视之为心腹大患,他的亲属成为受迫害的主要对象:他的大伯惨遭国民党杀害,家族的房屋先后被烧毁10余次,亲属日常生活非常艰难。有一次,方志敏的婶婶带着他的母亲走了几十里山路找到方志敏,想让当官的方志敏拿点饷银给母亲做条裤子,再给婶婶买点食盐。看到自己的母亲,方志敏感到非常难过。一来自己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没有片刻空闲侍奉双亲;二来他们兄弟二人都在部队,家里田地缺耕少种,自己却没有一分钱补贴家用。他只好含泪告诉母亲:“我是省苏维埃主席,可当的是穷人的主席。饷银嘛,将来会发,现在没有。家庭生活困难我也知道,但都是暂时的艰苦,将来会过上好日子的。”

方志敏雕塑  

1931年的一天,方志敏的朋友景德镇商会会长陈仲熙到横峰县葛源镇商谈贸易,事情办完后便来到方志敏家。他随身带了一块墨绿色平绒布,说是给方志敏的夫人缪敏的见面礼。缪敏拿着布,想让丈夫买下来,谁知方志敏一听面色骤变,他取布上马,冲妻子大声说:“花钱买也是变相受贿!”说完策马飞奔,赶上了陈仲熙,原物奉还。  

有一次缪敏被捕,方志敏的妻兄向他要400大洋保释。方志敏却说:“我们的钱来得不容易,可以做许多事,还是另想办法。”最后还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救出了坐了40多天牢的缪敏。

二  

方志敏对亲人不徇私、不搞特殊,得到了亲人的理解,他坚持革命斗争的精神更是得到了亲人的支持。这些亲人中,有为革命献出两个儿子生命的坚强母亲金香莲;有在敌人狱中割爱卖儿救侄儿的胞姐方荣;有血洒战场的模范红军团长、胞弟方志慧;有为家乡农运献身的农民领袖、堂兄方远杰;有清贫一生干革命的堂弟方志纯;有在危急关头“扮演”方志敏,使他得以脱险的堂弟方远雷;有在险恶环境中以生命救助红军军团长脱险的堂弟方远贵,等等。他们正如方志敏写的那样:“为着阶级和民族的解放,为着党的事业的成功……我能舍弃一切,但是不能舍弃党,舍弃阶级,舍弃革命事业。”  

1934年11月初,方志敏率红军北上抗日,在皖南遭国民党重兵围追堵截,艰苦奋战,终因寡不敌众,于1935年1月被捕。方志敏被捕后,国民党对他各种威逼利诱,想让他背叛革命,但方志敏始终坚信:主义比生命更为重要。即使被俘入狱,他也依然坚定着自己的革命信仰。

1935年8月,方志敏在南昌英勇就义,年仅36岁。他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他对中国革命的贡献是巨大的。他领导创建了赣东北革命根据地和红十军,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赣东北实际相结合,创造了一整套建党、建军和建立红色政权的经验。毛泽东甚至将他创建的革命根据地称为“方志敏式”根据地。他在狱中用敌人提供劝降的纸笔,写下了《可爱的中国》《清贫》《狱中纪实》《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等动人篇章,饱含着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是我们党宝贵的精神财富。

《清贫》以简洁朴实的语言,叙述了方志敏被俘后国民党士兵搜身时的情景,展现出一个共产党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革命精神。在方志敏的物质观中,“清贫”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贫寒,不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状态,而是为党的事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甘于清苦的一种精神境界。这种清贫的家风,是方志敏一生最鲜明的品格风范,是他一生大义担当的生动写照,是中国共产党的传家法宝,是中国共产党人永志不忘的红色血脉。

三  

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至今读来仍催人泪下,使人奋进。在《可爱的中国》中,方志敏将祖国称作“美丽的母亲,可爱的母亲”,在文末,他写出了中国革命的光明前景:“中国一定有个可赞美的光明前途……到那时,到处都是活跃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方志敏的女儿方梅第一次读到父亲的《可爱的中国》时,已经为人妻母了。方梅出生于1932年,刚一出生,就与父母分离。方志敏英勇就义时,方梅才两岁多,只与父亲见过两次面。方梅从小生活在农村,直到1949年8月才和母亲团聚。此时的方梅已经17岁,凡穷人家孩子受过的苦难,方梅都经受过。当得知方梅没有上过一天学时,缪敏就把她送到烈士子弟学校读书。可方梅不愿意读书,三天两头逃学往乡下跑,缪敏痛哭着对她说:“如果没有把你培养成有文化的革命接班人,就是没有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我对不起你父亲。”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方梅,从此以后她开始认真读书。  

1953年,缪敏把方志敏的遗著《可爱的中国》送给上了四年学的方梅,书页内题写:“梅儿,这本书是你爸爸在狱中用血泪写出来的遗言,你要反复精读,努力学习,用实际行动来纪念你爸未竟的事业!”读了这本书,方梅思想上受到很大触动,她发自内心地说:“父亲没有给我们子女留下任何物质财富,但他给我们留下了极其宝贵的精神遗产。”方梅克服了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和经济条件差的困难,完成了《方志敏全传》《方志敏和他的亲人们》两部著作,使方志敏烈士的精神得到进一步宣传与弘扬。

方志敏干部学院  

“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这是方志敏的名作《清贫》中的警句,也是他光辉一生的真实写照。习近平同志在中央党校2010年秋季学期开学典礼的讲话中,提到方志敏的《清贫》一文,他深情地说:“我多次读方志敏烈士在狱中写下的《清贫》。那里面表达了老一辈共产党人的爱和憎,回答了什么是真正的穷和富,什么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什么是革命者的伟大信仰,人到底怎样活着才有价值,每次读都受到启示、受到教育、受到鼓舞。”  

如今,人们已经过上了方志敏曾经为之努力奋斗的幸福安宁的生活,但他清正廉洁、安贫乐道的奉献精神依然激励着共产党员保持优良作风,建设“可爱的中国”。(来源:《当代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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